陪好友人妻
这天晚上,摆脱了炎热中的冗烦,他俩依偎在草地上了。林泉和康丽丽都用一只手臂,支撑着斜倾的身子。和肩膀那样挨在一起的,是康丽丽染了红指甲的脚,和林泉穿着丝袜的脚。
一包瓜籽嗑没了,仍依偎着笑不够、乐没完。康丽丽笑嘻嘻的很甜蜜,林泉觉得意难尽、情难消。又红又大又圆又软的夕阳,录下了他俩长长的镜头。
太阳下岗了,草地朦胧了。月亮在云朵里时隐时现。他俩任月亮一眼一眼地偷窥着,未改变柔情蜜意的姿式。
突然,一道光柱射了过来。
光柱闪了闪,光团定格在两人的脸上。那一瞬,林泉他,像是在行窃,猛得被人抓住了手,又像当众让人剥光了衣裳。他急忙移开肩头和脚。
康丽丽失去了依靠,身子险些瘫倒。假若没有手电光柱,她肯定又是一阵惊笑。她没笑。辨清站在面前捏手电筒的,果然是她丈夫,晃着秀眼说了一句:
林泉,你闪人呢。
康丽丽的丈夫说:果然是你俩,让我好找。
每次走到这儿,他就累了。累得身子发软,腿脚没劲儿了。一坐下来,感情便精神起来,望着近处的草,远处的草,望不到边的草,吸允着弥漫清香的气息,觉得这块草地,真是太诱人了。
皆秸秆草。细若铜丝的茎曲折,蔓开须根扎下去,纤叶生出来,绿绿的从老机场跑道边这一头,铺向遥望中的那一头。抓住一根茎,顺劲儿扯,一点点的,就都扯动了,能扯起了整个儿草地。
草地诱人。草地上更诱人的,是暮色苍茫里,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这里、那里依偎的,有几对是夫妇呢?他们大都是情侣。其中,不乏婚外的情侣。林泉把这一判断,在心里实说给另一个自己。
季节由夏入秋,草也由绿而黄而枯了,以至在冬里变得干酥,无意间一碰,细茎就断碎了。却止不住浪漫的情侣。他们依偎成火炉,常在天晴日和的中午,一起暖暖地任阳光抚摸着,以至趁势斜着躺下来。黄酥柔软断碎了枯茎的草地,变成了金色的毯子,成了他们尽兴的床。
当暖风又一次把草地吹绿的时候,漫步走进草地的林泉,就不是孤独一人了。那样独坐草地,精神起来的感觉,结出的果又酸又涩,味儿很苦焦。那真不是滋味呀!暖风中的他,掐一朵黄灿灿的金冈冈花,向同行的她轻轻地吹,像吹着蒲公英成熟的绒毛,纷纷向惬意处降落,无不构成迷人的风景!野篙子泛出新绿,铁芭毛伸出箭叶,蝴蝶双双翩飞,不知名的虫子在纷鸣。回视远了的楼厦,感到摆脱了冗烦,亲近了自然和青春。她格格笑着,笑得很开心。林泉就用还没生出绒毛的金冈冈花,轻扫她的脸颊。还没扫着她,她就夸张的惊笑着跑开了。
林泉就追她。这样追呀追,从春追到夏。便兴奋地追上了康丽丽,轻轻地和她坐在一起了。
头脑里“翁”得一响,突然四肢痉挛,林泉突然遭遇不测,一颗心突突突的欲跳出心脏,眼前炸出一串惊雷:完了,这下完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要付诸东流了。
康丽丽拢了拢乱发,缩回脚找鞋,欲以一只手撑地上站起来。见丈夫距她有一丈之遥,轻声对旁边的林泉说:
你不扶我一把!
觉得自己失态,佩服康丽丽的沉着,林泉从草地上一跃而起,瞅一眼她的丈夫李楠,伸出一只手,很随意地拉起丽丽。
她猛一下站起来,腿脚一阵发麻。待那感觉消失了,拍打裙边的草屑,不禁埋怨丈夫:
看你,把人吓了一跳!
李楠说:小芬她姥姥来了。
小芬她姥姥来了?
说是天气太热,蹓达累了,不想回去了,晚上要陪小芬,睡在这边。
林泉听着,欲趁机脚下抹油溜之,躲开尴尬。
康丽丽却说:一块回吧。
一块回吧,李楠说,我用手电筒带路。
人们用黑色的眼珠寻找光明,林泉却用黑色的眼珠,在李楠脸上察言观色。他表面很随和,莫非只在心里咆哮,酝酿着惩罚第三者的极端手段?越从李楠脸上察看不出异样,林泉的心中越忐忑不安。
三个人随着手电筒闪动的光圈,走出了夜色中的草地。走出了草地外的菜地。走进光彩斑烂的城街。手电筒熄了光,李楠的那只手闲下来。他想抽一支烟。一摸衣兜和裤兜,出门走得急,衣衫和裤子的兜里都空着。 林泉递给他烟的时候,提防着他那只手,担心突然变成拳头,猛得打他一个嘴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