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错号丧事新办
天边稍稍露出一片鱼肚似的白色,大部分人还睡意未穷。但一阵音乐此起彼伏划破了末春宁静的早晨,击亮了邻居们惺忪的眼球,楼板上响起了一阵遭乱的脚步声,他们纷纷将头伸出窗外探寻音乐的源头:哎,哀乐像是从王错号家传出,看来错号家出事了,是错号的妈过世了?他妈昨天还到居委会领救济呀,嗯,这年头神仙晚上也难知早上的事,咳!
“有措,一大早的放什么喇叭,杂七八八邻舍不睡觉了,快出来帮我提菜。”听到叫声人们心里一阵寒颤,王错号的妈手推自行车带着一大捆蔬菜叶子站在自己的窗下叫。邻居们见状几乎同时发出了"呃吆"声,有的脸上青筋要蹦起来,有的全身哆嗦:王错号他妈诈尸还魂......
王错号真名王有措。其父是一家酱菜厂工人,母亲无工作有时打点零工,有措未参加工作前全家三口主要依靠父亲几十元的工资生活。他从小受到父母的严加看管,一月中有几角钱的零花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逐渐养成了会算计节约的习惯,一角钱分成十一项化是他的本领,上学时总是挑最便宜的铅笔本子买,吃糖基本上是按一分钱一块坚持了十几年,一年内极少与同学凑份子买点水果吃,同学们很少见他一次花钱超过一角以上的,即使参加了工作工友们也很少见他到食堂吃过五角钱的菜,失业尤其是离婚后生活更加艰难,夏天就拣便宜菜买下晒干冬天吃,中午的菜汤不舍得倒掉让妈蘸点豆腐、自己炖青菜吃。看到有人大口鱼虾有措偷着流口水,但母亲则说,狗腚上的瘤子不值钱,咱也吃不起。
有措刚上高二几天,偏远农村的舅父去世了,父母商议该送多少吊丧钱,觉得家住城里虽然不富裕但不能像村民一样送个一毛两毛的,至少也得一元。有措听了一宿未眠,爷爷去世时躺在冰冷的木板上,面前供着酒肉,有人拿钱祷告请他收下,没见他吃也没见他收钱,供品全是活人吃了,钱也是活人分了,从那时起他心里问号连连。第二天他参加舅父的追悼仪式,来到帐房前交吊丧钱,见村民们握着一角两角排号登记,他心疼自己兜里的壹元钱,反复思量后就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五块糖把剩余的钱变成了一角的零钱,手握两张(两角)到帐房登记,帐房记账者看他长的不如一棵谷子高打扮不像乡下人,再看他手里的钱,不理他先给其他登记,有措总是甩在后边。开始他还认为帐房是“走后门”照顾熟人,但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是帐房“窗户眼里看人”瞧不起自己,让自己在这里丢人现眼,心中不禁窝火,开始想法“一牙还牙”。接近中午登记只有他一人,记账者和其他几人交头接耳。有措凑近帐台前小声说,大叔,舅父大人永,永垂不朽,外甥不胜悲哀,今献上花圈一个、神食一桌、钱(黄纸)五万,愿舅父暝间荣华富贵。记帐者看着毛笔,手似拿非拿,眼睛半闭着嘿嘿一声:
“穷叨叨啥,多少钱,叫什么名字?”
“王有措。”
“大叔,不是那个‘挫’。”
“是这个石头‘磋’?”
“不是。”
“是这个提手‘搓’?”
“不是。”
“你认不认字?这错也不是,那错也不对!”
“我认字不多,反正你写的那些都错。”
“七错八错,到底是哪个‘错’?”
“我上幼儿园三天就会写,现在哇哇会叫的也认得哪个‘错’。”
围坐在帐房者前的几人见记账者面红耳赤右手抓腮又挠头,都想今天他遇到茬口上下不来台了,往日傲气活现今日却像淋透了的鸡难堪极了。有人悄悄得扭了他的后腰,再对他使个眼色,从他手中拿过笔笑呵呵地递给有措,说,客家,记帐的耳聋眼花,不好辨别你的字,你就给写出来吧。
有措立即愁眉苦脸,推托道,大哥,我无文化,也不知道那个‘错’。
“什么鸟玩艺,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你在耍我!”“叭”的一声,记账者右手狠狠拍向台面蹦起来大吼,唾沫星四溅。
“自己不会写就认了,还耍什么赖皮。”有措擤了把鼻涕,两手在胸前一抱,沉着脸说。
“我今天豁出老脸,也要弄准哪个错,哪怕这吊丧钱我支了。”记帐者双手猛力捶台面。
“大叔,我也豁出去,我要错了,连爹的丧钱也给送你。”有措不让步。
“有措,你舅就要入土了,还在这里磨蹭,快穿白衣哭舅去。”有措的妈到了,不满意的对他说。